读城小青城,清凉般若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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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寺的老山门古楠参天般若寺旁，林盘与稻田之间的川西农家

小暑连着大暑，一伏接着一伏，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到了。　　我收拾行囊，去般若寺，静享一山清嘉。

隐逸之寺

般若寺隐于都江堰市东北角的低山之中，属蒲阳镇花溪村。山名丹凤，此处一岭高悬如翠屏，两山环抱如凤翼，寺就栖身于两翼间的山窝里，风景独好，有“小青城”之誉。老寺山门后的墙壁上残存有一幅般若十二胜景图——丹凤朝阳、晖亭远眺、平桥天籁、漱石枕流、石锣流韵、大松插旗、金桂飘香、红梅吐艳、古朴参天、铁甲千秋、经楼梵唱、空穴来风，十二胜景历历在目。

据般若寺的圣智师父说，该寺始建于明宣德四年（公元年），几度兴衰，现存的古寺部分是年至年间，由能清法师勉力建成的。这片古建筑是都江堰市级文物，它们幸运地挺过了5·12汶川大地震，在近年又得到合理而精心的修缮：保持建筑的外观和材质，仅替换朽坏的构件，新旧材料混搭，最大限度延续了古建的生命和气息，视觉上也有美感。这样的做法劳神费力，在大拆大建，一味追求高大上的今天，圣智师父的眼光让人赞叹。

般若寺地貌殊胜，在丹凤两翼间的山窝里，又由高处凸伸出一条半岛状的山脊，民国时期的般若寺就建在这条山脊上，有老山门、大雄宝殿、玉佛殿等。宗教政策放开后，寺院在左侧的山坳里发展出一条新的轴线，建有新山门、燃灯殿、斋堂、禅茶室等，成为一座中等规模的寺院，加上后山农场，地盘不小，事务繁多，但却只有圣智师父一名僧人主理。

后山山道上的僧人傍晚，圣智师父来到后山农场采摘食材

圣智师父是本地人，18岁即在般若寺出家，僧腊三十有四。师父面相庄严，眼神明亮，宽厚慈悲，广结善缘，团结了一大批居士在寺中，不仅将寺院运转得井井有条，还谋求更好更大的发展，以至于我每次来寺都能发现变化。我很想好好请益圣智师父，奈何以他一人之身管理一座寺院，忙得可想而知。我眼见他不仅带领大众做功课、演说佛法、主导建设，还身体力行到厨房和农场劳作，加上6月19的观音会将至，不忍打扰，拜会之后，便往后山而去。

早年，能清法师在重建寺院之外，也注重周遭生态环境的营造，大量植松种楠。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方得我眼前所见的林木繁茂，翠云拥寺。我拾级而上，穿过一段林中山道，眼前豁然开朗：山林环绕着一片数十亩的田园，玉米、花生、黄豆、青笋、红薯、葫芦、猕猴桃、柠檬、秋葵、黄瓜、南瓜……长势正旺，青葱鲜美。这就是寺院的后山菜地。今年雨水充足，杂草疯长，两位居士正在花生地里除草。他们周遭，菜地与山林的交汇处，十来座木屋错落有致，或隐或现，那是寺院的闭关房。这样的格局让我想起比尔·波特在《空谷幽兰》一书中呈现的终南山隐修之地，这里条件更好，且不必舟车劳顿，就能隐入山林，实在是修行人的福分。

慈悲善待，寺院成为小动物们的天堂竹树从中的居士楼山雨欲来，岚气氤氲

空山静好

传统的中国禅宗寺院奉行农禅并重、自给自足、以寺养寺，般若寺禅净双修，是一座富有传统禅寺风范的寺院，殊为难得。我以为农场是寺院传承下来的祖产，后来得知是年才从村中取得的田产。

在般若寺后山挂单隐修的法师比前山更多。我在此安居多次，印象最深的是一位法号广礼的法师。广礼师30出头，到般若寺隐修已近一年。他清瘦但精神，原来刚刚结束了一场辟谷——不吃食物，只喝糖、醋或盐水，持续七日，将欲望降低到极限，并排出身体里的秽物，辟谷之后，他感觉身心都非常清透。

我一日三餐要到前山的斋堂用餐，而广礼师奉行严格的禅风，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他到菜园中的井里挑水，自己煮简单的饭食，日中一食，过午不食。他上午、晚上打坐修行，下午劳动：他在房前的竹林间开垦了一块荒地，种上四季豆、番茄、玉米。我前往拜访时，他正挑水浇菜。他指着满园刚出土的禾苗：“过一个多月就可以挂果了，连菜也不用下山买了，还可以供给寺院的厨房。”山林间有野生茶树，他喝的茶都是自己采摘、炒制的。他还是个巧手的木匠，在林间就地取材，搭建了一座凉亭，做了一张简易的木床，“山里蚊虫凶猛，夏天挂上蚊帐，就可以在这里面打坐了。”

寺院厨房屋顶上的炊烟盛夏山里虫鸟繁多。图为天牛般若寺后山的农场和闭关房

我也打坐。一天傍晚，趺坐于门前的杜英树下，淡香萦绕，蜜蜂嗡嗡。天渐渐暗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沐浴在了光明之中。抬头，见杜英树上面的天空中悬着一轮银盘式的圆月，有彩云环绕。我不由站起来，走到一株齐耳高的桂花树旁，凝神屏息，与大自然交流，接收加持和洗涤。山里空气通透，月华如水，黛山静穆，杜鹃鸟、夜莺、蟋蟀的鸣声清亮悦耳，连白天声嘶力竭的蝉鸣也变得柔和，夜风拂过脖颈，也让身旁的桂花树轻轻舞动……我消融在这静好的打自然中，仿佛自己不是一个人，成了一棵树、一株草、一缕风、一团气……

一切如此圆融、无碍。暑气尽消，大地清凉。

文图/木莫编辑/肃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