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则佛教小故事,道理自己体会
2023/3/24 来源:不详一、童子问水
灌溪禅师,半生行脚天涯。
一日他在路上,感到口渴,又见个小童在江边汲水,便向他乞饮,这小童说:“乞水不妨,只是你且说,水具几尘?”
灌溪说:“不具诸尘。”
那小童便笑着负水而去,说道:“不要给你弄脏我的水。”
照搬佛经里的说法,凡世有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即是眼睛看见的色、耳朵听到的声、鼻子闻嗅的香、舌头品尝的味、身体碰撞的触以及意识感知的法。前五尘属于物质现象,亦总名为“色”,后一尘则属精神现象,与“色”相对名之为“法”。
尘即垢染,尘是无数的摇动的涣散的,易附于他物而染污,譬喻色、声、香、味、触五种感觉及所缘,仿佛缤纷的世事,我们若加以执着,则能染污情识,故以尘为喻,喻为在俗或烦恼,因而佛经中又有尘垢、尘劳、尘世,俗尘、客尘或远尘、脱尘等辞汇。
小童问“水具几尘”,即是问灌溪对色法的体悟,而在平常意料之外的突兀一问,又最能勘验禅师的实际修行。
但灌溪唯知否定,故答以“不具诸尘”,那是只知六尘的“体”空,不知其“用”不空。
然而体用原不相离,故知体而不知用,并于体用两端,都仍有黏着与执取,也就形成了佛法修行的大忌,这样就陷入了或陷入断灭见,或堕入恒常观,禅宗所谓“要参活法”“活句死句”,都是教学人于寂然不动的空中,知有活泼泼的“用”,也要知道于体用各处皆不能架构与攀援,形成一个我所依附之处。
因此灌溪禅师乞水受折于一个小童,实在是不冤枉,水既然不具诸尘,那又何需饮水?
灌溪遇到这个神奇小童,真是活该他喝不到水!
那怎样才能喝到水呢?
我的建议是:预备零钱,自己去便利店买一瓶哇哈哈!
二、婆子点心
德山禅师,四川人,本姓周,幼岁出家,精究律藏,深明论义,于大小乘诸经贯通旨趣,最达金刚经,亦常宴讲金刚般若,时人美称为周金刚。
德山尝谓同学曰:“一毛吞海,海性无亏。纤芥投锋,锋利不动。学与无学,唯我知焉。”又闻南方禅席颇盛,倡言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因与所学不相类,而不信南禅之道,气不平,欲破碎之,乃曰:“出家儿,千劫学佛威仪,万劫学佛细行,不得成佛。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我当搂其窟穴,灭其种类,以报佛恩。”于是担负唐玄宗御注道氤大师复注之《金刚经青龙疏钞》,离家出蜀,欲寻南方禅宗,与彼等辩难,图息其说。
德山刚出蜀地,走到湖南境内的澧阳,见路边一老婆子卖烧饼,因放担息肩,欲买些作点心。
婆子指担曰:你这一大担装的是甚么文字?
德山曰:《青龙疏钞》
婆子曰:讲何经?
德山曰:《金刚经》。
婆子曰:我有一问,你若答得,施与点心;若答不得,且别处去。
德山曰:随便问!
婆子曰:《金刚经》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未审师父您点哪个心?
德山无语,呆在那里回答不出。
婆子遂指使德山,放下成见去澧阳参谒龙潭禅师。
德山与龙潭问答之间,豁然顿悟,遂焚《青龙疏钞》,后终成南禅青原一脉第五世宗师。
点心,也是古时寺院里禅修时的斋前小食,点即是填,心即是腹,意思是可以暂填空腹的小吃,如药石可以疗饥病,便于恒久安禅。
德山虽精冶《金刚》,但冷不丁碰到一个山野路边卖烧饼的老婆子问起这么无端高深的问题,一时茫然失措,接不上话头而被婆子拿住。
那婆子的问题,换做是你我,该怎么回答?
不管过去心、现在心、未来心,众心皆凡,凡心皆无常、苦、空、非我,何心可点!
那么,婆子要点的究竟是什么心?
所谓饥来吃饭困时眠,缘起当下,肚子饿了,管你什么过去心、未来心、现在心,婆子要卖的烧饼才是和尚要买的点心,平常心才是点心!
所以,如果是我,根本不要回答,把铜板一递,拿起烧饼就吃!
当然,我只是事发后千年才胡诌得这么神武。
其实,连德山自信逞强挑起担子走出那个自以为是小圈子的勇敢之心,现在的我都还一点也无。
三、婆子烧庵
闲读《五灯会元》,第六卷末尾角落里几个“亡名道婆”的公案很有趣,其中“婆子烧庵”最好看。
“昔有婆子供養一庵主。經二十年。常令一二八女子送飯給侍。一日。令女子抱定。曰。正恁麼時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巖。三冬無暖氣。女子舉似婆。婆曰。我二十年祗供養得箇俗漢。遂遣出。燒却庵。”
一个婆子建造一个茅屋,供养一个禅和子修行(禅和者,古语参禅之人也。和子,和者,亲人之语),经过二十年,每天按时令二八妙龄女子送饭侍奉。一天,她让女子故意抱著禅和问道:“此时当下,感觉如何?”那禅和答道:“枯木倚寒岩,三春无暖气。”女子将禅和的话头说给婆子知,婆子怒道:“我二十年只养得个俗汉。”于是将禅和逐出,一把火烧掉了茅屋。
乍一看此公案,这禅和戒律精严,似无不妥,以灰身灭智泯除肉色,能够对境不起心,又能不落淫窝,非一般修行人堪能比肩。婆子却为什么发怒呢?
原来禅和所修的只是枯禅。
“三春无暖气”,表明了禅和于世事中,毫无智慧的滋润,只知枯寂隔绝,却不自知恰恰正堕入另一种分别执著的烦恼中。他如果真正是个彻悟了的禅师,见到女子就是女子,怎会变成枯木?禅和自己本是人,怎会变成寒岩?
枯禅也者,即与日常生活严重抽离、心识与尘世漠不相关的境地。这样的禅,似乎清净,实际上却未经考验,有如小孩子一出生便用氧气罩严格饲育起来,跟细菌隔绝,但我们却绝对不认为这孩子健康。
那位禅者把少女的肉身想成枯木,把自己的心怀观成寒岩,既不是常人的心境,也不是彻悟者的心境,还有想,有想即是仍被概念所局域架构,仍有所依附和妄执。
真正彻悟的心——或者说“禅”的心,是经过考验、百毒不侵的心,是历尽世事、彻底放下的心,这样的清净,才是真正的清净。
佛法的真实道路,是把世间的名色,微细抉择觉知到无假无隔,又如实如真,只此当下如其所是,所以要了解禅所谓的“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在烦恼中,修离烦恼”,可以先了解这个婆子烧庵的故事。
细细品读婆子行迹,她二十年尽力供养,又苦心试探境界,后又爽利无碍地逐僧烧菴,岂真与禅和斗气,真嫌自己未供到一开悟人?
可知婆子境界非凡,她的行为看来唐突,其实正是逼人向上的最佳手段,之所谓禅宗的“大死一场”。
婆子即能识此,真不是一般俗世女人,亦非庸常学佛之流也。
据传这个公案还有一个结尾。
说的是这个禅和被婆子赶走后虽惭愧却未放弃,继续行脚参访,不久有所得又回来,还是由这个婆子供养,婆子还是用二八女子搞同样的测验,这回禅和也不念佛、更不念咒,也没说什么装修行的偈语,只是无言无语无功无行,女子也受这种无的感召,在禅和身边不远处静静地打了一坐,临走之前,禅和对女子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勿说给婆婆知”。
婆子了解后,终于欣慰说:“很好,我终于供养到一个开悟的菩萨了。”
这段续貂,如果用善好心去解读,从“无暖气”后来这一“知”,可以认为禅和有了长进,但禅和在故事中已不重要。
这个婆子,以身表法点拨究竟,应是眼净之人化作博地凡夫——婆子,才是最珍贵的主角!从许多禅宗故事,尤其是这个婆子烧庵,可以窥见唐时广大民众的佛学普遍素养,民间又深藏多少无名的见道高手,才烘托出盛唐佛教的辉煌胜境。
怪不得我的一个老师总殷重地念叨“佛教,自唐宋之后,就处于无可挽救的下倾态势”,因此更可明白为何唐之后的佛教界缠绵喧唱了近千年的“回到唐朝”,只是口号,实际却再也回不去,因为再未有这样的婆子,也无这样的汉子了。